【镜鉴双相路】作者:小橙子|| 渡过

2017-08-28 08:28

【镜鉴双相路】之一:从童年到读研,一步步陷入抑郁 || 渡过

 2017-07-10 小橙子 渡过

 

 

【编者按】本文作者小橙子,是一位资深病友。双相十年,八次发作。其间苦痛,无需细述。所幸痛定思痛,逐渐接纳疾病,并以自身为研究对象,学习揣摩。久而久之,对药物治疗渐有心得。近日,她为本公号写来3.5万字长文,细述病史,内容翔实。其中部分内容比较具体,有的读者可能觉得枯燥,但从案例角度,我相信是有价值的。故本公号分成10篇连载,希望不同的读者,能有不同的收获。

 

特别强调:本文是作者个人经验,仅供参考;尤其涉及治疗的内容,请读者切勿盲目仿效。

 

从2007年7月底算起,我已发病10年。从刚发病时的茫然无措,到服药痊愈后的信心满满,再到次次复发后的绝望,现在的我已经平静接受这个病可能伴随我一生,需要终身服药。

 

对于患有抑郁症,以及大量初期诊断为抑郁症,实为双相情感障碍的朋友们,我有很多心得、经验希望分享。如果此文能帮助到他们,我将非常欣慰与开心。

 

(一)

 

从小我就是一个敏感脆弱的乖孩子。家庭衣食无忧,父母关系融洽,当然童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残缺。父母都是知识分子,上进心强,我2岁时就被放在幼儿园全托。据妈妈说,那时我就很听话。别的小朋友哭着喊妈妈,我强忍着不发出声音,可以说性格是内向而压抑的。

 

这样的性格,应和先天基因有关。那时父母真的太忙碌了,经常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,童年的记忆很大一部分是孤独、害怕。有次在窗口对路边行人呼喊,被对方以为是疯子;还有在家害怕得发抖,以为只要盖上被子爸爸就会回家……这些阴影至今都铭记在心。

 

上学后我成绩很好,一直是父母的骄傲。老师对我的评价是聪明听话,一丝不苟。记得小学时参加了一个英语兴趣小组,本来没有基础,完全跟不上课程,结果凭借努力跃居班级前列。周围亲戚、朋友谈起我总说,这孩子以后肯定是清华北大的料。

 

在拥有辉煌学习成绩的同时,我懦弱、内向、胆小的性格特点暴露无遗。没有主见,不自信,顺从别人,不懂拒绝,爱自责,害怕交往,尤其是和强势的人交往。那时候我连续全班第一,担任课代表、大队长,却落得一个“只会学习、收作业本、能力差”的印象。小学毕业后一次夏令营,学员对我的评价:过于内向、孤僻……和自信、健谈、甚至有些霸道的爸爸比起来,我无疑继承了妈妈的性格特点。

 

这里穿插一些我对发病的理解。通过长期观察,我发现性格中的先天成分的确是重要的。人与人从小性格就有差异,和后天培养关系不大。比如说我,不论后来经历了怎样的事件,我的性格几乎没有任何改变,改变的只有心态和观念。

 

当然性格内向的孩子很多,并不一定就致病;父母离异、家庭不幸、缺乏关爱的孩子也有很多,他们或许心态扭曲,或许走上邪路,但也未必就会得抑郁症。所以我认为,综合来看,发病首先是有抑郁基因,其次和成长环境相关,再次是外界刺激。

 

(二)

 

接着说我自己。初中时期,我的成绩依然遥遥领先,还当上班长,后来觉得自己实在不是这块料,主动让位给别人。不过总体而言,初中时代还算比较受到同性朋友欢迎。然而爸妈期望我成为一个善于社交、左右逢源的人,记得我当班长的时候,爸妈强迫我号召班委们写工作计划,并当堂宣读,真是痛苦不已。人与人之间差别太大,有些人对权利地位极度向往,而我只是想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。

 

到了高中时期,由于长期的情绪积累,以及大脑皮层发育不良,抑郁开始显著滋生。高三,抑郁情绪达到顶峰,日记里全是灰暗的文字。这时最主要的症状是社恐,时重时轻。重的时候如翻江倒海,无法学习,听到别人欢声笑语就非常痛苦。

 

爸妈总认为一个人内向就不能成事,这个理念对我的影响实在太大了。我曾跟父母吐露自己的情绪问题,他们不但不理解,反而质问我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心有杂念,不全心全意冲刺高考?我也经常谴责自己,觉得心理有问题。但怕还是怕,抑郁还是抑郁,对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似乎真的无能为力。

 

这个时期抑郁还不算太重,很明显的昼重夜轻。可笑的是,当时我还以为晚上情绪变好,是靠自己意志调节,其实,这种节律性正是抑郁症的重要特点。

 

高考结束,分数凑合,清华北大自然没戏,但还是考上一所重点大学。想想看现在抑郁症越来越低龄化,很多小孩在中学就因病退学,我还算是幸运的。

 

本科四年无疑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。我考的是理工专业,男女比例大约在7∶1,一下子优越感起来了。许多同学来自农村,比我还内向。因我人长得不丑,不断有男生对我表示好感。总体上大学生活是快乐的,虽然未成为父母希望的“善于交际,组织领导力强的人”,但至少抑郁的感觉暂时消散了。可惜儿时阴影实在太重,让我对自己的“缺陷”永远深感不安,而偶尔的优越感与独特感难以持续并巩固。看来,我的矛盾源于对不属于自己的生活的渴望和不甘,和与之并不匹配的脆弱胆怯的性格。

 

到了大四上学期,保研之后,我几乎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滋润生活。那时真想时间永驻,留在舒适的光阴中;同时心中又有隐隐的不安:这样的日子会有尽头吗?今后会一帆风顺下去嘛?

 

事实证实了我的隐忧。大四时,由于一次外界因素,导致抑郁症状出现。我非常清晰地记得,那一天我筋疲力尽地瘫在床上,心中反复转着一个念头:我快要死了,我快要死了……这种无力感是我生平中第一次出现。

 

由于此事有明显诱因,我觉得应该算不上抑郁症,后来确也随着时间推延慢慢好转。本科毕业设计答辩结束后,身上重担终于卸了下来,在家度过了一个快乐的暑假。

 

我觉得,许多人口中的抑郁,可能很多就是我这样,事出有因又自行痊愈,并非典型的抑郁症。也许开导、排解等均可奏效,但这绝不意味着真正的抑郁症能通过这种方式治愈。

 

(三)

 

研究生入学前一段,我在家尽情享受着快乐的时光,甚至有些愉悦得过头,日记里充满了阳光。这是一种毫无缘由的兴奋,现在回想起来,可能是上述抑郁情绪把我潜在的双相情感障碍激发出来了。

 

终于,2006年,充满波折的研究生岁月开始了。我读研的学校比本科还要好,压力还是蛮大的。进校后,惊惶地发现,学习不再以上课、书本为主,更加注重能力、实践与创新。周围的同学不仅实力出众,而且还活络强势。要知道,我最怕的就是和这样的人打交道。也就是说,我从小就害怕这种环境,对人际交往的恐惧渗进了骨子里头,只是过去时机未到,还未完全暴露出来。

 

这时我的好胜心仍然处于一个可怕的程度。印象很深的是,有一次实验室导师安排我谈工作,讲完之后自己不满意,深感懊恼,当着老师和全部实验室师兄师姐的面大哭一场,无法克制;还有一次,请教一位很有实力但也比较强势的师姐,询问她的研究经验等,被她强硬挡回,连面子都不给。之后我坐在楼下大哭一场,沮丧不已。

 

回过来看,虽然研一有自卑、茫然和苦恼,但还算不上是抑郁症。专业没变,仍然男多女少,还是会有男生对我表示好感。大部分时间情绪较好,偶尔抑郁。比如某天突然觉得情绪抑郁,对什么都较为恐惧。与人交流也舌头打结,思维堵塞,然后持续几天后突然转好。和妈妈通电话,她经常说:“你能不能别总这么猫一天狗一天啊?”

 

妈妈的指责,我也无法辩驳。好像是生理上的波动,又像是有心理原因,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理解。现在看来,这种莫名的起落也是有生理基础的,只是并不严重罢了。

 

2007年暑假,我决定去北京玩几天。行前联系了一位本科同学,对方态度比较冷淡,说看看时间安排吧。结果我大哭了一场,觉得很失败。现在看来,这种极端心理已经是状态下跌、抑郁爆发的伏笔了。

 

到北京没有联系这位同学,自己玩了几天,状态尚可。返回老家后,状态急剧下滑,聚会时开始出现较为严重的持续性社恐,说话磕磕绊绊;早起浑身难受,对未来充满了悲观忧虑,觉得一片灰暗恐怖,和上次抑郁时感觉一致。

 

因为难以描述,我只能对父母说我“好难受好难受“,爸妈讨论说是不是我血粘度太高。正常人对不舒服的理解,大概就局限于躯体的各种病灶吧。

 

再往后几天,我迅速发展到话都说不清了。抑郁症一大特点就是思维、语言、行动受到某种莫名力量的抑制,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。记得临返校前,我去看望两位好友,看到她俩欢欣喜悦,谈天说地,内心十分痛苦,回家后向爸妈倾诉。可他们完全不理解,爸爸直接发飙:“咱们家居然还有这种事情!简直不知道你怎么想的!”

 

当时我无力辩驳,不知所措。首先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,表面看一切都算是圆满;其次我已经严重丧失了语言能力,说话吞吞吐吐。应该说,抑郁症患者真是不易,尤其是遭到误解而自己又不懂的时候。

 

真正的噩梦是从2007暑假返校后开始的。临行前,爸妈送我到车站。车开了,看着车窗外的爸爸,我突然抑制不住痛哭起来,记忆中很久没有哭得那么惨烈了。爸爸在外面倒是一直微笑看着我。大概他认为我是舍不得离家,对他们眷恋吧。

 

其实我心里很清楚,这个时候情绪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了。这是症状,典型的症状。

 

【镜鉴双相路】之二:2007年9月,第一次发作,戏剧性转相 || 渡过

 2017-07-11 小橙子 渡过

 

 

 

(一)

 

返校后投入紧张的学习。导师抓得很紧,每天安排学生讲论文或者讨论。我第一个返校,宿舍没人,就索性睡在实验室。

 

记得有一个夜晚,不知什么原因,满脑子都是悲观念头,连本科时候的伤心事全涌上心头。几乎彻夜不眠,第二天上午讨论实验时,我突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现象,就是变傻了,什么都听不懂。过去情绪差归差,反应能力和思维从来没问题,现在出现认知障碍,我害怕了。

 

这次抑郁大爆发,来势汹汹,没有任何前兆。注意力完全不能集中,兴趣全无,智商骤降。起初我还企图通过看看喜剧如《老友记》来缓解,发现心不在焉,不但没有过去的愉悦感,甚至恐惧里面的剧情。食欲睡眠差到极点,不停干呕恶心,吃饭像用刑一般难受。而面对同学必须强颜欢笑,内心痛苦不堪。

 

当时的我,已经丧失社会功能。万般无奈,给导师写信说我重度抑郁。他不以为然,以为我夸大其辞逃避工作。后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:不到万不得已,不要企图让精力旺盛强势的人理解自己的病情。徒劳无益,对自己也是种伤害。这份邮件居然还被爸妈看到,认为我给老师发这样的邮件,简直是自毁前程。

 

我只好求助于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。那里的老师的确很热心,交谈时感觉好像好了一点,过后又陷入那种无法控制的抑郁中。现在想来,这样简单的心理咨询在重度抑郁面前全是徒劳。

 

终于,爸爸妈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从老家赶过来陪我看病。去的是心理门诊,医生直接开药。他非常简洁地对我说:“你吃药好了就不会害怕了。”除此以外没有多余交流。

 

当时拿着赛乐特处方单,我没有取药。我和妈妈都觉得这个年轻的男医生太过冰冷。现在想来,我终于明白:其一,病人太多,医生不能给予人文关怀也很正常;其二,我的病发展到这个程度,即使医生再人文关怀也没有作用甚微。可当时,像大多数首次患病的患者一样,我不愿意承认我是抑郁症,还自欺欺人地认为:不吃药就不算病,一吃药真的算病了。

 

开学后,妈妈毫无成果地回了老家,这次探访宣告失败。这时同学都返校了,我拼命逼着自己融入集体,努力说话、社交,发现适得其反。这时我还出现了一定程度地强迫症状:看到一本书就觉得害怕。用一句话形容,就是害怕自己的害怕,害怕自己的状态。因为它们是完全不受控制的。

 

那时每天都是煎熬。白天拿一个小本子写几条计划,完成一项钩掉一项,以此鼓励自己,然后等待夜晚降临。妈妈不在身边,就对上海的小姑诉说。她约我出去聊天,可是我觉得不被理解的劝慰鼓励,简直是让人无法忍受,越说越痛苦。

 

终于有一天我想到了死,日复一日,生活质量如此之差,活着还有什么意义?现在回过头看,第一次发作时,无知无助,没有病友,没有知识,没有救援,不懂这是病,不懂这个病是可以治疗的,这个时候最容易自杀。所以加强科普是多么重要啊。

 

(二)

 

2007年9月,我抱着一线希望来到校医院心理门诊。这次医生给我开了百忧解——这个无数次救了我、让我感激涕零的药。

 

刚开始,我是不抱任何希望的,也害怕副作用。但想,死马当活马医吧。于是狠狠心,开始服用百忧解。第一周没有任何改变,第二周头几天病情急剧加重,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床上,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。

 

那天是中秋节,上午我还能讲解一篇论文,中午回到宿舍,无缘由地病情恶化,绝望难受的感觉蔓延开来,出现干呕现象。这种极度恶化的状态持续了三天。

 

转机在服药第10天时出现。上午还瘫软在床上,痛苦到极致;下午陪宿舍好友逛街,略感好转;第二天白天,突然有了瞬间痊愈的感觉,实在是一个奇迹!

 

这个时候,我觉得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,听着音乐有种奇妙的澎湃,想起异性又开始有了憧憬和幻想。说真的,就是死而复生的感觉。相比之下,之前感觉到的“缓解”都是虚妄的,这一次,是真的全身打通了一般完全恢复。

 

这一天是我本命年前夕。我激动得热泪盈眶,自认为是上天让我过这一个坎儿,是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”……现在看来,这只是噩梦的一个起点。

 

(三)

 

当时,我如此严重的症状,在2周内骤然突然好转,一定是有问题的。可是我怎么可能懂得抗抑郁药物延迟起效的道理?怎么会懂得双相情感障碍?只知道那种久违的幸福感回来了,欣喜若狂,直接停药。打电话给妈妈,她也说她查到了我的病,振振有词了一番,两个人都对未来表示极度乐观。

 

现在我完全懂了这个原理:如果你有双相情感障碍的倾向,百忧解相对于其他抗抑郁药,转躁效果是比较强的。可以在短期内让人迅速兴奋起来,一夜间痊愈,没有任何残留。但是其后长期的轻躁状态,会较快耗尽能量,导致下一次抑郁的到来。

 

当时,转相后,不明真相的我对自己说:这个病是对自己以往不良习惯的一个惩罚,只要认真反省,就可以彻底远离这个恶魔。之后几个月时间里,我乐观上进,独自旅行,无所畏惧,无所不能,好像顿悟了人生。我向爸妈宣讲说教,深感自己的抑郁经历是笔财富,让我有资本超越任何人,做成任何事。记得我还对妈妈说,身边的芸芸众生都不懂的生命的意义,我要指点他们;还说以后要创业什么的。爸妈也觉得我几个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,到现在妈妈还保留着这几天短信,作为我“状态异常”的一个证据。当然,那时他们还为我的“个人成长”感到喜悦。

 

那时每天醒来都很自信,喜欢和人交往,找世界五百强实习,给现在的老公写表白信。现在看来,这就是轻躁的表现,灾难会接踵而至。

 

【镜鉴双相路】之三:2008年3月,第二次转相,再次停药 || 渡过

 2017-07-12 小橙子 渡过

 

 

 

第一次发作并转相后,我立即停药。在不带药的状态下,病情稳定了半年,至2008年3月复发。

 

其实从2007年底开始,我就有异样的感觉。自认为已经悟道,但仍有许多困惑得不到解释。在外企实习期间,又发现自己不够活络;2008年寒假回家,同学聚会时仍然沉默寡言,而同学们还是那般光鲜健谈,和我高中时的感受如出一辙!

 

寒假结束前,有次亲戚聚会,谈论一些股票基金的问题。我完全不知所云,社恐症状又涌现,躲到卫生间一边默念“快乐为什么就这么难”,一边痛哭不止。想想这算抑郁再次爆发的前兆吧。

 

返校后,因为一篇论文几个月都写不好,焦急烦恼,发现上次生病摸索出的人生哲学并不十分适用。3月中旬某天,花了一个晚上写了一小段英文,强迫性地反复检查后,突然觉得抑郁又一次爆发了。

 

这次一复发,我就知道大事不好。它激发了我熟悉的感觉,来势凶猛,几乎瞬间发作,没有好转的间歇。

 

回过头看,我猜测我的大脑情绪调节功能那时已经损伤,而这种损伤也有累积效应,一次比一次难以恢复。所以,我认为不服药,或者巩固时间不够久,只要外界诱因成熟,抑郁复发是迟早的事。

 

复发后又天天煎熬。无法和人打交道,别人的欢笑极度刺耳,让我绝望、干呕。和第一次一样,我还幻想用意志力调节,逼着自己去游乐场,去社交,参加英语高级口译;吃饭时,每咽下一口饭,就对自己说一声“好样的,你真棒”,想来真是无比心酸。

 

熬了两周,我彻底崩溃。从床下翻出去年没吃完的百忧解,给妈妈发短信:“我又开始吃药了,实在太痛苦了。”妈妈回:“那就吃吧,这次吃久一些。”

 

这次我承认自己的确是抑郁症。上次剩下的被自己鄙视唾弃的药物,成了有功之臣。重新服药后,到校医院心理门诊看病,还是上次的那位医生。我哭着说我好怕,上次没遵从医嘱,这次知道厉害了。他说没关系,肯定能好,让我放心。

 

这次打击是比较大的,辛辛苦苦重拾的自信就这么功亏一篑。当然也还坚信自己有心结未解,拼命反省、检讨。

 

百忧解每天20mg见效很快,大约一周内状态就回来了,到实验室开会,谈吐十分自如,情绪完全恢复。我想,这应该是上次服药时间短,还未丧失对药物的敏感度。但这一次没有引发太重的躁狂,只是和人交往很自信,话比较多,有时候有点口无遮拦。

 

康复后我发短信给妈妈:“这两天我又重新恢复了勇气和信心,觉得可以做事了。抑郁的时候怎么都不行,不抑郁了怎么都行。”我在心底大声呐喊:我受够了,再也不要抑郁了!——但后来的事实说明,很多事情是由不得人的。

 

用药见效后,我还跟随一位心理学老师,做了12次认知疗法咨询。此时好了伤疤忘了痛,觉得心理咨询特别有效果,又悟到了人生真谛。我再次停药。那时本子上写的全是励志的话,觉得按照这些方法去实施,就一定能够永远摆脱这个恶魔。

 

2008年5月,我阴差阳错和老公走到了一起,就是之前我写表白信被拒绝的那个男生。他突然改变主意,感觉真是命中注定。这时候觉得一切都变得美好,幸福到无以复加。父母也觉得我身边有人陪着,抑郁的魔爪绝对不会再伸向我了。

 

【镜鉴双相路】之四: 2008年9月,第三次发作,轻躁延续 || 渡过

 2017-07-13 小橙子 渡过

 

学习认知疗法后,我自信已远离疾病。2008年7月,导师让我投稿一个国际会议,暑假不能回家。我想这正是一个大展身手的好机会,摩拳擦掌开始准备。

 

但是在进行过程中发现难度很大。自己的创新能力不强,根本不知道如何进行下去。也怕自己复发,一发现自己有健忘、软弱的表现,就去游泳,吃全麦面包、花生酱什么的。老公也一直在身边陪我。

 

就这样到了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,一天,老公父母来学校,这是我第一次和他们见面。白天我还比较正常,只觉得有点尴尬;到晚上和亲戚家人聚餐时,开始出现莫名的社恐。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不过了,抑郁的感觉就那样一步步升腾起来,挡也挡不住。

 

那时我还没有把自己的病告诉老公,难受着还化妆陪他上街,看电影,不敢表现出来。那场电影现在我还记得,是《无敌浩克》,我从没那么痛苦地看过一场电影,从头到尾恐惧着,难受着,绝望着,每个镜头都是一个刺激。之后强忍着逛街,在兴致全无的情况下买了几件衣服。

 

坚持到2008年8月底,还是没能按期完成论文。导师对我当然相当失望。但这我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。我心里很清楚,抑郁这个魔鬼又要来了!在拼命运动、让自己出汗等方法毫不奏效后,我知道药物是唯一的出路。

 

煎熬到开学,立刻跑到校医院,哭着跟那位医生说:我觉得自己没救了,我自己很没用,不坚强,意志薄弱……医生说,你看汶川地震那些压在废墟里的人,他们能靠坚强得救?该求助的时候求助,人需要别人拉一把,不是所有问题都能靠自己解决的。

 

吃药好像只一周,症状就全没了。想想自己对百忧解还真是敏感。由于前三次以及后面的几次,都是百忧解救了我的命,我对这个药一直充满了感情。

 

那时,我已经承认药物的重要性,但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病强大的生理属性。我反思自己,两次复发都有诱因,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强大。其实,我现在觉得,所谓“诱因”,很可能正是状态本身下跌所导致的,这是一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,医学界都在争执。但就我而言,生理上的问题应该是居多。

 

不管怎么样,服用百忧解之后,人又开始积极乐观自信起来。开学后步入研三,我康复得非常彻底,告诉了老公我的病,他表示理解和支持,还帮我一起包装简历。

 

然后我疯狂开始找工作,觉得自己任何工作都能胜任,无所不能,无所畏惧,没有一丝一毫的社交障碍。每天兴奋地打开应届生网站,只要看到放出新的公司招聘,就投递简历,职位是否符合,在我看来全然不是问题。

 

这时候,我和导师的矛盾趋于激化。研一时导师认为我爱学习,很上进,这会儿印象已经很差;而我自己不太在乎,什么都能想开,自尊心和廉耻感下降。想在想来,其实是百忧解把我推到了轻躁的状态。

 

2008年金融危机,就业很不景气,年底前只收到两家公司的录用通知。尽管如此,由于吃着药,我情绪非常好。和单位签约后我又迷上打游戏,2009年春节第一次跟老公回家,人很快乐,游戏机不离手,失了许多礼节而不自知;之后又返回自己老家,和父母、老公到处玩乐,几乎逛遍吃遍了所有名地。这是有史以来最快乐的一个春节了,没有任何对未来的担忧和烦恼。

 

2009年返校后,开始准备毕业论文答辩,我却对拍写真产生疯狂的兴趣。一开始老公支持,还陪我一起去;后来发现我成瘾,就表示反对。我知道自己不应该,但就是有股力量推着自己必须得做,否则浑身难受。

 

毕业论文基本是混着写的,可我竟然毫不在乎。导师意见很大,多次发出最后通牒。我内心谴责自己,可又难以控制,终于开始怀疑是药物让我处在这样一个状态。我也想找回曾经上进、好学、自尊心强的自己,不想这样兴奋下去,就直接停药。曲指一算,这次吃药时间比较长,总共8个月,没有一丝一毫的抑郁症状。

  

可是停药后,自己的放纵并未收敛。现在我终于知道,是药物激发了我的轻躁,大脑异常放电;而百忧解有相当长的半衰期,体内的药物浓度缓慢衰退,不论是服药还是停药,起效都不是即时的,而取决于药物的半衰期,取决于药物和大脑递质的作用。因此,简单停药,后果会是非常严重的。

 

2009年5月毕业答辩期间,压力较大,妈妈打电话问我:“身体是否还好?”由于轻躁的惯性,我压根不记得什么是抑郁了,只对妈妈说:“你怎么可能担心这个事情?!忘了,完全不记得了!”

 

所以,抑郁症患者发作期间整天诉说痛苦,纠结症状,那是他们不能控制的。等康复了一切都会扭转,只怕那时会好了伤疤忘了痛呢。

 

答辩之前,导师突然发现投国际会议的一篇稿子被我擅自撤回,非常生气。我大哭一场。这个时候的哭,我觉得是正常的情绪释放。我对自己失望透顶。但我的状态并未就此低迷,又去拍了几次写真。

 

就在此后不久,我开始出现焦虑心慌的症状,难以入睡。后来我知道,焦虑抑郁并不完全独立,而焦虑往往是抑郁的前兆。

 

【镜鉴双相路】之五: 2011年5月,第四次发作,尝试换药 || 渡过

 2017-07-14 小橙子 渡过

 

 

 

(一)

 

硕士论文答辩还是有压力的,好在一直没有爆发。这时候婆婆来上海帮忙装修房子,我多次以此为由向导师请假,最终引来痛斥,声言我如果不能够完成工作应该尽早坦白,不能一味延误。于是我把工作交接给一位师弟,彻底摆脱了学校的事务。

 

7月初和老公领了结婚证,角色一下转变了。清晰记得领证当晚家族聚餐,那种熟悉的社恐感觉又开始升腾。穿着红色的套装,敬酒十分别扭,心里开始恐惧。觉得自己特别失败,一切都是父母给的,自己一无是处,而且对之前几个月的疯狂表现完全不能理解。

 

随后两天,状态迅速下滑,焦虑,自责、想哭,什么负面感觉都上来了,连看到小区出入的人群都害怕。这就是所谓的双相的“周期性”特点,单用抑郁剂加速了循环过程。

 

之后爸妈公婆都回家去了。老公上班,我想自己逛逛就好了。结果发现,连前几个月疯狂迷恋的游戏拍照等,我都恐惧不已,兴趣完全丧失。

 

这段时间开始回忆小时候和爸妈在一起的场景,还有过去的美好时光,心里说不出的难过、心酸和痛苦,干呕症状重现。感觉这个病爆发就像洪水猛兽一般,速度力量大到你根本无法控制。想想自己转入婚姻角色,又离开了校园,真的对未来恐惧至极,不知何去何从。害怕回家,到家怕黑,看到阳台的衣服觉得像死人在上吊,一切刺激都让我恐惧。

 

某天,家里来了几个过去玩得很好的同学,社交压力让我的抑郁症状瞬间恶化。好不容易熬到结束,心里已经有了非常果断的想法:靠自身调节徒劳,只能吃药!

 

第二天,一步一挨去了医院。接诊女医生说我心理有问题,对自己要求太高云云,但判断我是中度抑郁,还是吃药为妥。当时,我也还认可这次复发与我心理问题有关,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这么认为。

 

今天我认识到,我最初病发,的确可能有部分诱因;但此后的数次复发,就不再有任何诱因了,完全是生理上的不可逆转变,一种惯性的发作。

 

从这次起,我彻底意识到服药的重要性。从2009年7月到现在,我从未断过一天药。后面几次甚至带药复发,真正让我知道这个病的厉害。

 

看完病,妈妈赶紧过来陪我,企图靠关怀和照顾让我好转。还一度以为她来了,我就不需要服药。但和前几次一样,这个时候除了药物,别的都是徒劳。

 

百忧解吃到第8天,仿佛有了些效果;但到第9天,上午运动时,觉得焦虑到心快跳出来了。后来的经历让我意识到,对于双相情感障碍,抑郁剂虽然在前期可能有转躁的作用,但是到了一定阶段这种躁却变成了焦虑,至少对我而言是如此,也许躁狂和焦躁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吧。

 

也就是这个时候,我跟妈妈说实在无法耐受,遂到精神卫生中心复诊。医生说我属于环形的心境障碍,特点就是反复发作。当时并没有诊断双相情感障碍,也没有开稳定剂,只是需要用抗抑郁药来摆脱抑郁。至于百忧解引发焦虑,他认为是我的身体起了变化,建议换药。

 

走出医院,我和妈妈一路沉默,良久后轻语:看来换药是一定的了。后来选择了这位医生开的喜普妙。

 

(二)

 

这次发作,对我的打击是毁灭性的。一度认为自己好了,却又再度跌进深渊,而且曾经见效的药物失去作用了,真是前所未有地害怕。妈妈天天祈祷让我早日康复,有一次阳台飞进一只鸽子,妈妈对它说:“小鸽子,你是来给我女儿治病的吗?”——现在想起这个场景我都很想落泪。

 

换药后前几天日日煎熬,有一次我和妈妈去买布置家里的干花,妈妈兴高采烈,我却毫无兴趣;还有一次去宜家买书架,我强忍着在家整理图书。当时真以为这次再也好不了了,还在心里埋怨这个药物不起效果。我拿出了一个笔记本每天在上面写任务,完成一件,划掉一件,以此鼓励自己,增加个人价值感。

 

到了第10天,记得我和妈妈去逛街,突然有了一种明显的愉悦感和动力,这种转变是令人振奋的。看来,我对药物的确是比较敏感。只是喜普妙药效比较温和,即便有所好转,也恢复得非常缓慢,不像百忧解那样突然转相,立刻变得生龙活虎,症状全无。

 

9月份和老公朋友聚会,还是有些社恐症状。直到2009年10月,我和老公办婚礼时,人还不太好,没有主观意愿,一切听从父母安排。婚礼前我还哭着给妈妈打电话,说人家结婚都是欢天喜地的,为什么我如此痛苦害怕。

 

国庆在老公老家“出席”了我俩的婚礼,当蜂拥而至的客人嬉笑祝福时,我强颜欢笑,觉得一切都很没劲,真不如死了一了百了;回到上海又举办第二次婚礼,心力全无,麻木地邀请了好友亲戚,程序苍白,只求赶紧过去,好松一口气。

 

(三)

 

不管怎么样,喜普妙还是愈发起效了。从2009年10月底开始,不知不觉中我逐渐痊愈。不轻躁,比较正常,所以感觉喜普妙是一个很温和的药,见效慢一些,恢复时间也长一些。

 

算起来,这次我用了3个月的时间完全康复。我开始幻想:百忧解过于暴力,这次慢慢地好起来,加以长期维持,能不能彻底痊愈呢?

 

现在想想,3个月恢复期还是太小儿科了。

 

稳定一段时间后,2010年1月,我到精神卫生中心看上次的医生。这时我只吃喜普妙每天1粒,已经有2个月状态很正常。他给我开了情绪稳定剂利必通,说我反复抑郁发作,这个稳定剂对我有好处,可以预防复发。但当时并未提及稳定剂可能要终身服用。

 

曾经的几次复发让我心有余悸,但这次我信心十足。一方面喜普妙是让我慢慢好起来的,另一方面再加情绪稳定剂巩固疗效,岂有不好的道理?真是看到了希望,我准备吃个1年2年,然后停药生孩子。

 

到现在我还无法假设,如果不加利必通会怎么样?是会一直好下去,还是减短发作的间隔?只是没法回头尝试了。

 

2010年真是美妙的一年,从未感受到这样的稳定、幸福。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2011年4月,是我发病来稳定时间最长的一段,没有一丝一毫的抑郁障碍。虽然也有苦恼郁闷,但我自己能感受到是正常人所具有的喜怒哀乐,完全有别于我熟悉的那种病态的抑郁感受。和同学聚会,出去旅游,一切都毫无问题;至于工作,虽没有做出什么成绩,但慢慢恢复了勇气和信心,觉得别人能做的,自己也能做,即使不能,也不会沮丧、烦恼。可以说,真正达到了过自己的日子、他人都与我无关的境界。

 

回想起来,这并非是我心灵建设提升了多少,而是稳定的生理状况让我拥有了良好的心态。我知道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。

 

当然,经历这么多次复发,这时的我不仅情绪良好,而且对自己要求不再那么高。没有了争强好胜的偏执,也没有羡慕嫉妒他人的心理,这无疑是几年来的人生阅历带给我的。

 

【镜鉴双相路】之六:2011年5月,带药复发,慢性迁延 || 渡过

 2017-07-15 小橙子 渡过

 

 

(一)

 

喜普妙+利必通的方案让我稳定了最长的一段时间,我非常乐观。妈妈说,我简直是脱胎换骨,和过去那个喜欢抱怨、争强好胜的我简直判若两人,心理也完全健康成熟。

 

我也觉得这回差不多了。一年半时间,未出现一次抑郁障碍,人生困惑全无。生活优越的我,如果能再添一个小宝宝,一切该多么完美啊!

 

后来我接触到很多朋友,他们吃药稳定的时间比我长很多,有的甚至6年8年,可是停药以后仍然发作。我仅仅带药稳定一年半,就奢望自己完全痊愈可以停药,想来是多么天真无知。

 

因有前车之鉴,减药肯定要循序渐进。2011年4月底,我咨询医生,他说怀孕要停掉稳定剂,而且可以直接停;抑郁剂慢慢减,但前提是人得好着,否则不能贸然行事。

 

这时候真是信心满满,欢欣鼓舞。为了稳妥,我没有直接全部减掉稳定剂,而是先减半,也就是利必通减到了1粒。谁知2周后突然出现焦虑感,主要就是心慌。这时还没有明显的抑郁情绪,妈妈问我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?我回答说是心理上的,妈妈说那就好办。我自己也没太在意。

 

可是,就在这毫无诱因的情况下,一周之内人慢慢变得有些畏缩,喜欢躲着不接触外界。有一次和朋友吃饭,我一心只想回家,就知道情况不太对;然后,某次单位集体活动,我出现浑身瘫软无力,无所适从。要知道,这可是过去多次共同出游谈笑甚欢的朋友啊。两种状态下竟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差,完全是判若两人。

 

那几天我装作没事,但干呕的症状已经出现,恐惧情绪泛滥,思维明显抑制;无法说话,难以行动,手脚冰凉。

 

(二)

 

这次复发的打击是空前的。一次同事聚餐,实在难忍痛苦,跑到厕所哭得昏天暗地,不断对自己重复着:怎么办?怎么办?无法停止地哭,整个晚上都在哭,一直哭到浑身抽搐。

 

进了家门,爸妈像往常迎接我,我再次泪如雨下。妈妈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,还略带轻松地问我,“谁欺负我女儿了?我们去给你报仇!”……良久,我吐出几个字:状态又不行了……

 

晴天霹雳!房里顿时鸦雀无声。妈妈傻了眼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呆坐在床上;爸爸坐在客厅里不停叹气,一方面是堵心,另一方面是当时因为妈妈身体不太好,他可能觉得我太不懂事,这个时候还给她添乱。

 

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绝望,因为我从未经历过带药复发,更何况又毫无诱因。也是从这次开始,我彻底服了这个病,承认它是生理疾病;同时预感它可能会伴随我终身。

 

可以说,我完全乱了方寸。没办法,日子还得往下过。好在这次毕竟没有停药,抑郁症状虽然重来,多少还是被抑制的。但我的大脑可能已有了一定的损伤,复发之后我恢复了喜普妙+利必通的用量,已不能像之前一样稳定,处于一种轻郁的状态。吃饭食欲基本没有问题,学习能力也还有一些,比起初发时那种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状态好了不知多少。但仍然有社恐、动力弱,以及过去从来没有的四肢瘫软的躯体症状。

 

我认为这可能是所谓的软双相中的一种“慢性迁延”的现象,表现为“不至于度日如年,生不如死,但持续性的心境恶劣,任何事情都无法真正开怀”。

 

这段时间总想赶紧好起来,用药方面经常擅自做主,剂量调来调去。喜普妙和利必通试了好几种剂量的组合,一直没好起来,我开始怀疑利必通对抗抑郁剂效果的影响。

 

2011年8月我慢慢停了利必通;又因为有点怀念过去百忧解的感受,2011年9月擅自把喜普妙换成百忧解。刚开始一周觉得好多了,第二周无力感一天比一天重,到了无法耐受的程度,还有焦虑感,只好去了医院。医生跟我说,可能是喜普妙半衰期短,百忧解还未起效,导致撤药抑郁加重。于是恢复了喜普妙,和百忧解一起吃。

 

这里请注意,不要以为同是抑郁剂,就可以当成一种药来吃。每种药化学成分都不同,要独立看待,换药、联合等也要方法得当。

 

换药刚开始几天,干呕严重,惊恐难熬,无法耐受。尤其是9月底的一天,上午开始恶化,到了中午完全无法耐受,急忙请假回家。路上阵阵惊恐,到家后就痛苦地趴在椅子上干呕,发抖,脑子里全是各种负面思维。这天爸妈正好过来,他们一进门我便哇哇大哭。强忍痛苦一起吃了饭,服氯硝,睡觉。

 

没想到,这已经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。

 

(三)

 

从第二天开始,就一路好转。到2011年国庆节,居然已经可以和家人一起外出游玩。

 

这时略有轻郁,电话咨询了颜文伟医生,说我是双相,必须服用足量稳定剂。这个时候我好不容易把稳定剂减了下来,怎么可能甘心加回去?于是我问,能不能怀孕前先暂时不用稳定剂?颜老说不转躁即不用加。妈妈说,赶紧把任务完成,孩子生了,然后加上稳定剂,以求太平。我也想,稳定剂毕竟不是抗抑郁剂,不吃难不成还会抑郁发作?而且颜老也说了怀孕就可以不吃稳定剂。于是思路明朗起来,整个人又变得乐观,前路仿佛一片光明。

 

到了10月中旬,我的状态彻底好转了。同事一起出去玩,感受到了久违的喜悦,觉得和大家是那么融洽,话多起来,感情变得汹涌。

 

然而,这次的好转却笼罩着一片乌云。虽然稳定剂停了,但只用百忧解一种药,不能够维持稳定的状态。

 

这里提一下,抗抑郁剂存在这个问题:就是复发后再用,极可能比前几次服用的效果显著减弱。这次服用百忧解,我就有非常明显的体会,必须同氯硝一起服用,连着几天不吃就容易焦虑、低落等。估计这时候双相已经比较明显,需要联合氯硝起到稳定剂的效果吧。

 

这次恢复后的大多数时间心情还是美好的,积极备孕,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把百忧解慢慢减到每天一粒。好的时候比较愉悦,状态完美,没有一丝一毫的社恐,只是觉得自己那么独特,那么个性,那么幸福。

 

也有那种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感觉出现:做事做不进去,贪玩享乐,购物疯狂,兴趣广泛;但又很难坚持,往往做着这个又想起那个,然后非干不可。沉溺于生育的论坛,觉得必须马上生孩子,有点走火入魔。

【镜鉴双相路】之七: 2012年5月,第六次发作,尝试各种药物组合 || 渡过

 2017-07-16 小橙子 渡过

 

 

 

 

(一)

 

由于急于怀孕,而氯硝对怀孕有影响,2012年4月底,在医生指导下,我将氯硝停掉,换成小剂量的曲唑酮。

 

曲唑酮副作用比较大,第二天头疼,还有感冒一样的症状,2周后状态下滑。至2012年5月初,觉得有社交方面的障碍,一天比一天加重。刚开始是说话打结,接下来抑郁焦虑恐惧,随即干呕,逐渐不能耐受。

 

算起来,这是我患病以来第六次发作。我估计,氯硝作为一种镇定剂,也有情绪稳定的作用。看来这次发作与停氯硝密不可分;而自己恐怕真的是离不开稳定剂了。

 

换回氯硝也未见起色,于是开始加百忧解,1粒2粒交错1个月,无起色;2粒一个月,效果还是不明显。我觉得对百忧解敏感度下降,用小剂量瑞美隆替代。此药助眠效果极猛,甚至远胜于安定,片刻便昏睡不醒,但会造成异常梦境(离奇、血腥等)。

 

药效还是不错,吃了之后很快好转,但好了几天后又变差,差了之后又略好。当时百思不得其解,瑞美隆不是镇定效果很强吗?现在想来,应该也是双相的循环,毕竟瑞美隆也是一种强效抗抑郁剂。

 

有一种说法是双相确诊的平均时长为7至8年。我想,是不是双相刚开始都表现为单纯抑郁,几乎没有循环的特征?至少我本人是这样的。那么到底本身病情是双相,还是吃药吃成了双相?这也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。

 

我个人的意见是前者,同时觉得真正的单相是很少的。这个病就是一种情感调整的缺陷,波动比正常人要大。只是有些人重郁轻躁,有些人躁得更明显一些,有些人则表现为易怒、焦躁甚至大打出手。

 

 

(二)

 

人都快不行了,怀孕的事暂不考虑。由于百忧解不太敏感,减到1粒;晚上瑞美隆则加到半粒。估计是对瑞美隆比较敏感,很快有好转迹象,但正常了几天又回落。回想起来,应该还是抑郁剂过量导致双相波动。

 

无奈中又找过去那个医生,他建议我加回利必通。随后好转后又回落,回落后又转好,转好后又大幅跌落,抑郁恶化且伴随明显焦虑。又将瑞美隆减掉,保留了1粒百忧解和4粒利必通。但状态一路下滑,腿软得上楼都难,可见百忧解对自己的效果进一步减弱了。

 

于是医生又加了喜普妙,和百忧解、利必通一起吃,2012年9月开始明显回升。接着想过渡到喜普妙,喜普妙加量,百忧解减量,和利必通一起吃。效果显著,仅用1个月时间即基本稳定下来,中间的过程一路上升,没有大起大落。

 

这次好转,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季节原因,每年的秋冬都是我最舒服的季节,而发病一般都在春夏。

 

10月之后就停止不动,迟迟痊愈不了,有点类似2011年5-9月的那种轻郁感觉,在波动中有轻微残留症状。

 

到了2013年2月,接近痊愈的状态下,工作环境变化,某一天突然大幅跌落,惊慌失措,将喜普妙加量到3粒。但效果并不比2粒甚至1粒好多少,反而增加了焦虑。

 

对我而言,几乎没有哪次是因为单种抗抑郁剂加量让我好转的,基本都需要组合或者换药。之后我尝试将喜普妙换成来士普(来士普是喜普妙的升级版,药效强劲许多)。这个时候我已经失去耐心,病急乱投医,听一个病友说她加了一个抗精分的药物利培酮做增效剂立即就好了,我也找这个医生给我加了这个药。有一些效果,却出现了严重的副作用,比如闭经。

 

就这么慢慢尝试着,到了5月底,来士普吃到最大量,喜普妙停掉,突然状态急剧下跌。惊慌失措的我立即停掉利培酮,结果出现了几年来最为恶劣的状态,真是生不如死,度秒如年。之后又加回利培酮,好转了几天,又突然恶化。终于有一天无法耐受,又加回喜普妙,只求恢复到之前轻郁的程度。

 

就在这个时候我结识了张进主编,时常交流切磋。他曾经重度抑郁,后来凭借自己的毅力,经过多次调药终于康复并稳定下来。记得有一天我实在无法耐受,跑到楼下给张进主编打了一通电话,刚刚接通,我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,向他倾诉我的痛苦与煎熬。那时他刚刚康复,深深理解我的心情,安慰了我一番,告诉我只要忍耐、吃药,就有拨云见日的一天。

 

那些天真是看着表、撕着日历过来的,听到外面刮风的声音都阵阵恐惧,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。惊恐抑郁,什么都做不了,门也不敢出,吃饭更一口口都像用刑,天天想着去电疗。爸妈和老公都不太赞成,让我多忍几天。

 

煎熬了几天,很害怕自己再也无法恢复,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在阳光论坛上看帖子,和病友聊天。结果有一天,晚饭前,突然发觉自己情绪好一些,有些食欲了。非常欣喜,感觉终于摆脱了前些天地狱般的状态。

 

从这次的经历,我总结出一个道理,每个人的症状、对药物的适应度都有很大差别,用药决不能盲从。

 

 

(三)

 

这次好转之后,又经历了几次反复。而且都是突然之间恶化,有几次又是什么都不能干,瘫在床上快死掉的状态,还好都及时调整回来了。

 

这次更换了一个医生,建议还是先吃回喜普妙与利必通,辅助氯硝西泮、舒必利(止吐),然后慢慢好转起来。又加上了百忧解,彻底恢复了痊愈的状态。

 

当时非常感激这个医生。他给了我一张状态记录表,每天给自己的状态打一个分数,从-5到5,每个分数有一定的描述。可以用医生的定义,也可以用自己的定义,因为每个人的症状都是千差万别的。这个方法可以监测最近一段时间的身体波动变化,我获益良多。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。

 

比如说,有时候人很容易被主观意识扭曲,认为这一段时间都是好的或者都是坏的。有曲线表格的记录,就可以完全客观地反映这段时间的状态。同时我还记录了每种用药方案的开始、持续时间等,这样很方便我判断药物和状态之间的联系,以便进行下一步计划和操作,增加自己的信心和耐心。

 

有时候度日如年,感觉时间漫长,看看用药天数,发现还不到起效时间,对自己就是一种鼓励。让自己坚持,让自己心里有数。

 

我以2013年5月,也就是突然恶化的这个月为例。明显看到,恶化是从把来士普加到2粒、停掉利培酮开始的。医生给出的定义:-1为心情沮丧,没精打彩,感到灰心丧气,不想搭理他人;-2为心情低沉、失落,痛苦哭泣,自卑、无助,觉得前途一片黑暗;-3为心情郁闷,悲伤哭泣,对任何事情毫无兴趣,自责自罪,认为自己连累他人;-4为心情烦闷,十分苦恼和忧伤,感觉度日如年、生不如死,觉得活着没有意义,有死亡和自杀的企图;-5为心情极为低落,感到悲观绝望,觉得自己的存在毫无价值,认为自己是社会和家庭的负担,有自杀行为。

 

在最差的时候,我已经达到了-4,企图自杀的程度。同时,在上方还标注了在什么样的药量下发生了这种变化,这样的图表清晰表现出了我的情绪变化趋势,一目了然,对后续的调整帮助很大。

 

从这次发病开始,我开始坚信这个病的生理特征。复发次数多了,病程发展非常迅速,并且逐次加重和难治。后面的时间里,我在用药和发病机理方面下了很大功夫,积攒了不少经验。 

【镜鉴双相路】之八:2014年6月,第七次发作,自省自知 || 渡过

 2017-07-17 小橙子 渡过

 

2013年8月,在长达一年多的异常状态后,我终于体会到了久违的痊愈感。

 

但是状态并未持续稳定,几乎每月均有回落现象。期间,医生试图停掉喜普妙,单用百忧解,出现明显波动,于是换回两药联用。目前想来很有可能是抗抑郁剂过量,推动了病情的循环。

 

痊愈的感觉真好,自如地工作、娱乐,与同事出差、交谈,还和爸妈出国游玩,体会到了几年都不曾有过的幸福和快乐,那是一种真正的、发自肺腑的愉悦。

 

2014年2月-3月状态非常好,甚至有些轻躁。我记得那时完全不想理会工作上面的事情,整天只想着怎么玩,全然没了上进心廉耻感等等。记得在朋友圈曾经发过这样的话:“每天都是强烈的幸福感,仿佛阴霾离我那么遥远,那么遥远,再也不要回到那种地狱般的岁月中,我来努力,上天来决定。”

 

然而我对上天的仁慈过于乐观,上天对于命苦之人从不吝啬打击。

 

4月初,在未变动药物的情况下,有一天下班后突然出现低落惊恐,随后状态莫名下滑。对药物的信心越来越弱,在朋友介绍下开始练习瑜伽,4月、5月分别出现几次反复后,又慢慢回到了痊愈的状态。

 

但是6月初的波动就没这么幸运了。从6月开始,莫名滑落数周,中途就诊,医生的答复又让我心凉了一截。他认为,只要还抑郁,就要加抗抑郁剂,于是先加了半粒喜普妙,而偏低有可能是稳定剂拉下去的,下一步要考虑减掉稳定剂。

 

此外他还认为轻躁并非坏事,可以提高工作效率与生活质量。这与我之前咨询其他医生和学术界的普遍观点截然相反,于是我对这位医生产生怀疑。加了半粒喜普妙后抑郁症状继续1个月,虽然不算太差,但没有好转趋势,这个疑难杂症真让我困惑不解。

 

4月初,我电话咨询了北京的姜涛和广州的余金龙,都是经验丰富的名医。

 

姜涛答复:抗抑郁剂最好用不易转躁的安非他酮或阿戈美拉汀。现在病程长了,日趋陷入自身循环,外界的对病情影响会越来越小,包括环境、刺激。甚至抗抑郁剂本身,需要非常缓慢地调节,打破内在循环。而强抗抑郁剂非但没有持续的效果,还类似于钟摆现象,推动病情的起伏。建议加上稳定剂碳酸锂。

 

余金龙答复:大量使用抗抑郁剂短期看有较好效果,但对双相而言,长期反而有负面影响。建议加稳定剂,抗抑郁剂少量服用。氯硝容易成瘾,建议停,若焦虑可换为喹硫平等药。最好在本地找一个经验非常丰富的医生,普通大夫恐难胜任。

 

症状、诊断、药物、效果,所有患者的个体差异性巨大,情况的确相当棘手。我决定再相信医生一次,真的不想轻易放弃。

 

复诊说明了情况,本以为医生会采取减稳定剂加抗抑郁剂的方案,结果他认真评估之后决定换药。因为百忧解和喜普妙吃的久了,可能存在药物耐受等问题。百忧解直接停药,喜普妙慢慢停;同时,加欣百达,逐渐增至治疗量60mg。

 

这个药物组合效果是不错的,欣百达起效非常快,服用2周立刻达到了痊愈的状态。随后出去旅游,开心得快要飞起来,仿佛过去的阴影和我毫不相干,什么抑郁、灰暗,统统想不起来什么滋味了——这就是这个病的特点,好与坏的时候都记不起另外一面的感受,也不相信自己会再度回去,但这一切都是不由自己决定的。

 

旅游期间不知道是否算一种轻躁,回家后立刻出现大幅跌落。医生将欣百达加至75mg,利必通减至100mg,立刻又出现明显轻躁,各种兴趣、欲望强烈上升,谈吐也没有任何障碍。

 

病到了这个阶段,我自知力已经很强了,觉得这个医生的让人保持轻躁状态的思路有问题。尤其他居然说新出的抗抑郁剂例如欣百达,就像扑克里面的大王一样,可以顶替其他药物,起到任何辅助效果,这个观点实在令人难以信服。

 

我开始有了换医生的念头,最后坚持又复诊一次。医生听取了我的病情描述,倒也承认我必须长期足量服用稳定剂的事实。之前的判断是因为我跟他治疗以后并未出现过高涨的情况,一直偏低,于是药物又调整回欣百达60mg,利必通150mg,这才继续安心治疗。

 

自2014年11月后,我的治疗方案基本稳定下来。当时面对一个尴尬处境,我已经结婚五年半,肩负着传宗接代的使命。而停药绝无可能,药量还要调整,怎么办?当时我想,不管结局如果,努力过了就不后悔吧,尽人事,听天命。

 

可是坚持与努力就能达到好的结果吗?答案是令人失望的。

【镜鉴双相路】之九: 2015年4月,第八次发作,走马灯换药,终现生机 || 渡过

 2017-07-18 小橙子 渡过

 

穆昕|摄 

 

 

(一)

 

2014年尝试欣百达之后,再次痊愈。一度以为找对了药物,可能就此稳定,仿佛忘了过去曾经再次复发的悲剧。

 

2014年底,我曾经和病友说,这次我觉得真的好了,假若再发作,那真是无可奈何。

 

可是现实的残酷绝不会理会你往日的苦难,而是毫不吝惜给你新的打击,将你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
 

2015年春节后,我开始减氯硝,先是从1/4减到1/6。没过几天出现肩膀酸痛的症状。当时还以为是落枕,但天天如此,回想起来其实是氯硝不够量,表现出焦虑症状。

 

到3月底,突然毫无缘由地惊恐跌落了一次。因为马上要去国外玩,就暂时加回氯硝1/4,立即好转,玩得很开心。回来后接着实施减药计划,这次是铁了心要把氯硝停掉。可是停了后逐步恶化,有一两天都是彻夜不眠,还容易生气激越。

 

这时医生让我把欣百达加至90mg,但我个人觉得根本不是抗抑郁剂的问题,而是稳定剂不足。这个医生对双相明显不在行,只知道通过调整抑郁剂来提升我的状态。我终于下决心,更换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医生,按照双相的方案治疗。

 

 

(二)

 

新的医生认为我这是典型双相,以往的轻躁和病情的反复发作就是铁证!且我的抗抑郁剂不妥,这种强效抗抑郁剂反而容易恶化病情导致循环加速。他问我有没有怀孕的计划,假如想要,则采用保守方案;不想要,由于利必通对我效果不理想,也不是双相的一线用药,可以直接上丙戊酸钠等效果好、但孕期不太安全的药物。

 

我回答,这次减药就是因为想怀孕,肯定是想先保守治疗。医生认为,抗癫痫药对怀孕也不安全,让我慢慢停掉利必通,氯硝可用可不用。我这时已经停掉氯硝,不甘心再加回来,以后也不想再长期服用。医生便加了一舒抗焦虑,加思瑞康利于睡眠。抗抑郁剂也渐渐过渡到温和、抗焦虑效果好的来士普。

 

停掉利必通之后,出现脸部发麻,焦虑加重,医生建议还是加回来。我不甘心,询问是否可以先用思瑞康,医生同意了。

 

来士普不到两周即起效,几乎达到临床痊愈,但还会有焦虑心慌症状。在网上查到多数意见认为,思瑞康也可作双相稳定剂,但需要300-600mg的剂量。我没有听从医嘱小剂量服用,而是直接加量,吃到150mg-200mg后,出现严重的药源性抑郁反应,多梦、心跳快、闭经,于是停药。

 

记得有一次,我躺在床上惊恐地无法入睡,腿还时不时抽动。只好停思瑞康,加回了氯硝,状态回升甚至到达痊愈效果。但10天后迅速下跌至严重抑郁。个人怀疑和思瑞康浓度衰减有关,即思瑞康本有抗抑郁效果,停药第一周尚有浓度,后衰减并迅速恶化。

 

再往后,因为稳定剂不足,吃着来士普大起大跌了几次,丝毫没有感到来士普的抗焦虑效果,反而更加焦虑惊恐。医生见状实在难办,就直接加了情感稳定剂德巴金。我心里对这个药是一直向往的,觉得它能救我的命;但妈妈听说我加了丙戊酸钠,痛斥我一番,认为这个药副作用太大,对怀孕有影响。可是我心意已决,这些年非人的日子让我再也无法忍受怀孕对我的压力,只要能让我好转,任何方法我都愿意尝试。

 

用来士普期间焦虑惊恐严重,语速极快,又复诊,医生建议服过去效果较好的百忧解。又经历了几轮恶化-好转-恶化,之后竟又奇迹般痊愈了,当时的狂喜是难以言说的。

 

恰逢国庆,我们全家到外地旅游,那一周状态完全好转,情绪、社交全都上来了。每天妈妈问我感觉怎么样,我一个OK的手势让双方都欣喜不已。唯一的问题是每天早醒但是白天嗜睡,这已经是很不好的征兆了,后面我抑郁的前兆基本都是嗜睡。

 

国庆结束后第二天,在快要下班的时候突然那种熟悉的抑郁情绪涌了上来,当时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,但状态却一路下跌,迅速到了生不如死难以进食的最差状态。当时的文字记载:

 

 

“很多灾难人们经历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回去,然而并非所有事情都能如人所愿。这样的折磨永远不愿再会,可它却一次又一次地袭来,叫人措手不及的同时,有如此那般绝望与恐慌。关于感受的描述,那几乎是任何字眼都无法形容的一种煎熬,不如简单称之为一种精神凌迟,而且是看不到尽头的不会直接索取你性命的酷刑。这次的不好太诡异了,从9月24日开始仿佛重生了一般迅速趋向痊愈,并体会到了久违的幸福,然而在10月9日下班后急转直下,并恶化到了无法耐受,所有症状全部涌来的极限程度,体会不到任何愉悦与放松,有的只是恐惧、绝望、无助与悲伤。干呕、早醒、头疼、瘫软也全部出现,这是怎样的一个地狱啊!”

 

大哭,妈妈陪我一起哭。为什么会这样?我觉得应该是稳定剂不够(仅有德巴金1粒)导致的大循环。而且状态越高,跌落得越低。也就是说,我早就过了单凭抑郁剂就能恢复并持续稳定在一个高点的时代,这次机会相当于被我错失了。

 

之后立刻复诊,加了利必通和喜普妙,才又慢慢恢复到之前的轻郁状态。再之后就是反复调整百忧解与喜普妙剂量,始终不能康复,同时又出现了头疼的躯体症状。

 

 

(三)

 

2016年初,我坚持更换了抗抑郁剂。过去我对抑郁剂是极其敏感的,心中幻想着这次还是能够快速起效。另外我和妈妈也认为德巴金可能压低了我的情绪,就擅自将其停掉。抗抑郁剂也先停掉了百忧解,然后是喜普妙,渐渐过渡为怡诺思+利必通+氯硝。

 

刚吃怡诺思75mg,心慌、头疼、恶心,肠胃反应非常大;同时因为过渡初期停了百忧解,整个人抑郁得很厉害,无力,很难动弹,和同事逛街心中都是充满了绝望。慢慢加到了150mg,觉得有了效果,同时出现比较明显的循环,有时候一天当中都会时好时坏。

 

后来复诊,医生说怡诺思可能导致这些焦虑反应,又让换了抗焦虑和镇定效果最好的赛乐特。结果不但没有好转,反而焦虑心慌头疼到了抓狂的程度,尤其下午最重。头疼是那种往头顶冲的尖锐的痛感,还有钳制的感觉。焦虑除了心慌,还有对肠胃的强烈影响,甚至有扭搅在一起的感觉。所幸的是,到了晚上这种焦虑会慢慢平息下来,大概和激素变化有关吧。

 

这次让人非常绝望的是躯体症状。过去主要是情绪,最多是腿软,这次却多了头疼和浑身酸痛,甚至还有脸疼,按压很多穴位都有强烈疼痛感。总而言之,屡次换药不仅没有让病情好转,反而出现了恶化和更多的症状。绝望当中无奈地加回了德巴金,这与生孩子的计划彻底告别。

 

加了德巴金之后慢慢有了好转,头疼和身上酸痛基本解决了,抑郁和心慌、社恐还是存在。有一次赛乐特加到2粒,突然出现了一天的兴奋状态,同事聚会极度开心,健谈开朗,豪爽幽默,完全没有社交障碍,仿佛又回到了过去。

 

然而第二天就开始跌落,大约还是稳定剂和抑郁剂配比的问题吧。双相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抗抑郁剂多了容易循环,少了又没法完全解决抑郁。医生判断我不是抗抑郁剂剂量问题,反倒是抗抑郁剂把双相的焦虑甚至焦躁的状态激发出来了。诊断属于混合相的状态,应该加稳定剂。看样子这个病的症状和用药反应真是千奇百怪啊!

 

这次发病的时间实在太长太长了,我已经有点类似赌场上的赌徒,杀红了眼,急不可待要赢回本钱。鉴于前面几个月的情况,我对赛乐特很抵触,迫切想尽快恢复,于是换回上一次效果最快最好的欣百达。然而这次再也没有当初的痊愈感,效果好像还不如赛乐特,甚至吃到90mg的剂量(过去是60mg)也不见好转。

 

8月份的时候突然又出现了手抖的症状,有可能是德巴金的副作用。2016年10月的时候似乎已经到了瓶颈,再也无法支撑,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。这时正好有个明星叫乔任梁自杀了,我一边看他生前的节目一边流泪。多么阳光健谈的男生被这个病折磨成这副样子,真的非常心疼。想想我们的同病相怜,不禁更为酸楚。

 

这个时候我开始萌生电疗的念头了,不是症状到了极限,而是耐心到了极限。记得有一天我在办公室大哭了很久,从办公室一路哭到公交站,哭到家,到了家继续哭,心里痛苦极了。我对自己默念,无论如何不能死,我死了我妈也活不成。无论如何得留着一条命,只要有口气,就还可能有得救。

 

 

(四)

 

抱着最后一线希望,我又去复诊了一次。这次医生一如既往地镇静,让我欣百达减到1粒,赛乐特加半粒,利必通3粒,德巴金1粒,氯硝1/4粒。又加了一个新的抗精神分裂的药安律凡,让只吃1/4-1/2粒即可,说可以起到增效剂+稳定剂的效果。

 

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,照医生的方案服药。没想到非常有效,立即就见有了起色。刚开始服安律凡1/4,还有头疼等问题,但情绪大大提升;接着1/2,有了痊愈的感觉,躯体症状基本上都消失了,只是还不太稳定,波动幅度却是轻微了不少。

 

这次好转真得归功于医生的神来之笔,所以实践证明遵从医嘱,尤其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医生是很重要的。这个时候非常欣慰自己的执着,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,稳定来之不易,太值得珍惜了。

 

目前我还没有完全康复,持续处于轻郁状态,药物还在调整当中。总之病情发展到这一步,大脑的神经已经发生了变化,早就不再是心理问题,也和外界基本没有关联,纯粹成为一个内部运作机制,一个漫长的试药过程。鸡尾酒式的联合用药方案是毫无疑问的,需要斟酌的就是种类和剂量问题。

 

我想只能这样一步步走下去,尽人事,听天命。可能一生还来不及试遍所有方案,也难以再恢复到几年前那样完美的状态,但我不会有遗憾,我曾经努力追寻过生命的意义。

 

当然啦,最乐观的情况肯定是苍天不负有心人,找到了一种合适的组合稳定下来,一直这么吃下去。假如没有这个运气,我也不会怨恨,动物界不都是优胜劣汰吗?其实人本就没有那么特殊和高级。

 

我信命,真的信。只是未来的事情,我们都不知道。哪怕是注定的,也只有到了那天才会知晓。

 

【镜鉴双相路】之十:规范求治,长期坚持 || 渡过

 2017-07-19 小橙子 渡过

 

(穆昕 | 摄)

 

从小我就开始尝试去完成父母社会的期望:先是成绩出众,事业有成;再是结婚生子,颐养天年。但是走到一半我发现我很难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了。虽然一开始我也是渴望的,但是我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。

 

我不得不承认,这一辈子,我这个身体,只能做最简单的事情,照顾好自己。这个病太可怕了,多少次在生不如死的地狱中挣扎着,每次复发都来势汹汹,那种无力感,加上对自己无法操控的撕心裂肺的疼痛,满身伤痕。

 

从2007年发病初的手足无措到经历数不清的波折之后的麻木冷静,从刚开始的1粒抑郁剂到现如今的多种药物联用,我的病情日渐复杂,无数次陷入绝望,每次复发的打击都是毁灭性的。现在我觉得这个病已经深深融入我的体内,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。

 

我经常觉得从2007年开始的这场灾难毁了我原本规划好的人生,但现在我更倾向于理解成它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。每一个生命都没有标准的定义,存在的永远只有相对自己而言的价值。曾经的壮志凌云早已灰飞烟灭,但谁又说得清那些功名利禄到底是什么呢?

 

如今,在我曾经梦想的舞台上,我早已经丧失了成为主角的机会;可是我知道,喧闹主流的舞台从来都不缺演员,而我这10年甚至未来几十年的经验和知识,却能帮助到那些正在倍受折磨的小众群体。

 

也许这就是上天赋予我的人生意义。

 

以上是我的经历,个人体悟如下:

 

一、抑郁症是生理上的疾病

 

不仅如此,抑郁症是和癌症可以相提并论的大病。虽不直接导致死亡,但间接死亡率很高。即便没有死亡,不经治疗生不如死活在世上,不是一种更加恐怖的体验吗?如果可以选择,绝大多数病人都宁愿少活几年换取有质量的正常生活,因为这种感觉带走了你的快乐与活力,使你丧失兴趣,像个木头一样无法感知,无法正常生活;同时,它不仅仅伤害到你,也连累到了你的家人。

 

抑郁症的特点:第一,原因不明,没有伤口,看不见摸不着,无法化验无法测量,只有靠主诉去进行诊断,这本身就极大程度地降低了患者的医从性;第二,这个病表现在心理上,它直接控制人的思维和情绪,直接丧失劳动能力和社会功能,并且本应用来战胜困难的“意志”、“勇气”,恰恰又被抑郁这个困难完全吞噬!

 

举个例子,人如果得了癌症,大脑功能并未受到影响,所以可以“乐观、坚强、想得开”;但抑郁症的症状本身就是让人“悲观、脆弱、想不开”,而这种症状是无法控制的,即病情操控着你的意志,你的情绪。这样自相矛盾的一个处境,给人带来的挑战是空前巨大的,必须依靠非凡的理性与隐忍。

 

绝大多数人包括患者本人,都可能认为是心理上出了问题,是想不开,小心眼儿,这大大增加了患者的病耻感。实则不然,许多负面情绪均是生理疾病(大脑生化物质失衡)引发的症状,病好了自然迎刃而解,不去除病灶单凭意志是绝无可能治愈的。因此绝对不要对病人说“想开点,要乐观”这样的话语,其实他们在健康的时候很可能是阳光开朗的人,只是被病魔附体才变得消极,劝说他们积极治疗以及耐心的陪伴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关怀。

 

二、要有长期抗争的准备

 

高复发率、药物不规范,是这个病的大忌。抑郁症绝对不是所说的“去除心结就不复发”,一定要做好长期抗争的思想准备。

 

我们知道,感冒发烧甚至更重的生理疾病,都有很强的自愈能力,但抑郁症有时候虽然也能自愈,但其发病机理太神秘,看不见摸不着,无从把握。或许前几次治疗时,我有过很好的彻底治愈的机会,但由于缺乏对此病的认识,还有正常人普遍的不愿吃药的心理,让悲剧一再重演。我也听说过服药几年后停药仍旧复发的病友,可见这个病的确是慢性病,服药不容忽视,建议反复发作或者没有确切外因的内源性抑郁症患者,一定不要匆忙停药。

 

至于为什么会得抑郁症,并且随着复发日益加重?我个人血淋淋的历史证明,抑郁症不是简单的心理疾病,心理是诱因,但基因是基础(这个还有争议,但医学界没有确切定论)。哪怕环境相似,有的人会发病,有的人不会。这世界中存在心理问题的人有很多,但心理问题大多不是“症”,也许我们得病是量变到质变,但我觉得只有少数人会质变到抑郁症,多数人没有这个致病基因,或者说大脑调节功能比较健全,就不会发展成症。

 

我的发病,性格因素是有的,但性格中本来也有先天因素;同时,我一直生活在一个充满爱与阳光的环境下,比我不幸的太多太多,为什么我会发病别人不会呢?所以生理因素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。而反复发作和病情的加重,极有可能是大脑受到了某种损伤,复发一次,损伤更大一次。回顾我的几次发病史,都没有非常确切的诱因,尤其是到了后面两次,更是在毫无压力、刺激的情况下莫名爆发。我觉得刚开始是潜伏,累积超过了一个阈值后就演变成大脑的问题。

 

等再发展到“症”的阶段,注意力完全不能转移,外界的一切都毫无意义。难以进食,睡觉障碍,浑身瘫软;丧失全部兴趣、劳动能力与社会功能,恐惧、绝望、心慌、焦虑;毫无动力,自我评价极低,度日如年,生不如死;根本没有七情六欲,每天活在痛苦和无边的恐惧与绝望中,同时思维迟滞,理解力、联想力都受到严重影响——这完全是一种生理失调的病态,靠自己的努力和意志是不可能调节的。

 

有人说我们是被药物绑架了,实在不能苟同。药物只是帮助我们修复大脑,恢复正常人的生活,绝对不是嗨药。且不说副作用极小,长期服用安全性高,即使对身体有那么一点损伤,为了摆脱行尸走肉度日如年的煎熬,我认为付出这点代价是完全值得的!

 

耐心很重要,这个病的特点是慢性,周期长,药物也不是立竿见影,几天、几周见不到效果非常正常。究其原因,可能和神经元受体脱敏有关。而即使你觉得有好转,随即可能再度大幅跌落,这样循环的次数可能非常多,往往刚刚让人看到希望又随即粉碎,实在是残忍至极。对此要做好思想准备,不要因为出现的波动或者副作用而轻易改变用药,以周甚至月为单位来衡量自己的病情。切不可短期服用后发现无效,或者好好坏坏而丧失信心停药换药。

 

同时,足量足疗程同等重要。量不够可能几个月达不到效果,但加了量就完全不同。建议每加一次量观察一个月,若不理想再加;但加了量要从头开始观察一个月,直到加到说明书上的最大量,才可判断是否无效。

 

固定自己的医生也很重要。医生毕竟经验相对丰富,长期跟踪你的病史,把握你的状况,容易更准确地制定或者调整治疗方案。但注意一定不要轻易变换医生,否则新的医生又要从头开始了解你的情况,容易造成诊断上的混乱,不利于治疗。我吃过亏,因为我的恐慌,不停擅自换药,换医生,导致更大的恐慌和病情的波动,希望大家不要重蹈我的覆辙。

 

三、要区分单相抑郁和双相抑郁

 

要正确诊断自己是单相抑郁还是双相抑郁。请注意,隐匿性的双相抑郁尤其是重郁轻躁的情况非常之多!我的轻躁,尤其是初期服药后激发出来的躁相,主要表现为兴奋、自信,感觉自己无所畏惧,无所不能,什么事情都想做,思维飘逸,注意力经常被新鲜事物所转移,贪玩,容易沉溺于某件事物(例如购物、娱乐等),仿佛有股力量推着自己必须做不可。各方面欲望强,自尊心与廉耻感下降,什么都不在乎。

 

补充一下,双相表现形式个体差异非常大,有的人的躁相未必体现为情绪高涨,很可能表现出焦虑、激越、暴躁甚至各种躯体症状;躁郁程度、周期也都因人而异,所以要根据自己的情况来进行调整和判断。另外即便没有出现过明显的躁,根据研究、观察,发病年龄小、产后抑郁、反复发作、发病季节性强,也都是判断双相的重要依据。

 

单用抗抑郁药物时间久了,可能病情越来越复杂,导致发病间隔越来越短,不易治疗,还容易使得抑郁症状慢性迁延化,占据病程的绝大部分时长。虽然我每次复发都是减药或者停药所致,没有双相明显的周期性循环,但我出现过轻躁,且抑郁频繁发作,服稳定剂期间一年半未发作,同时稳定剂减量后复发。因此我倾向于用抑郁剂+稳定剂的方案治疗。

 

经过几年的摸索,我加深了对双相抑郁的了解。为什么说双相这么多?我觉得躁和郁很有可能在神经系统中是不分家的,就是放电异常的机理比较相似,只是作用方向不同,但归根结底都是一种情感障碍,是大脑中同一个部位主宰调控的。

 

抑郁剂能够逆转一个方向,但很难控制住不往另一个方向发展,同时也是一个权宜之计,并不能真正解决那部分大脑功能的紊乱,可能稳定剂是一个更加对症甚至治本的方案(以上都是我的猜测,有待证实)。

 

由于精神领域毕竟没有研究那么透,所以医生的诊断用药主要根据经验,第一个让我加稳定剂的医生告诉我,即使不纠结单相双相,稳定剂也是一个最好的方案,可以最大程度防止复发,这是无数案例证实过的。因此,就算解释不清机理,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,建议复发次数多的病友,以及内源性抑郁症患者(内源性由于偏向生理病变,主要原因是细胞膜不稳定,造成异常电信号等,更容易出现双相症状),都可以考虑该方案。

 

四、关于心理治疗

 

我觉得心理疗法中,森田是非常可取的,因为它主张顺其自然,接受自己,接受自己的情绪。当然真正的领悟需要实践的磨砺。不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,越想扭转,越事与愿违;应该认识到自己该做什么,直接去做,不管带着怎样的情绪。久而久之,情绪也会反作用于生理。当然这是要在人依靠药物摆脱中度到重度状态之后。

 

认知疗法,我做过12次,它企图通过纠正自己的认知偏差达到除根的目的。我认为患者如果处于好的状态,它会有一定效果。但需要注意的是,认知“偏差”的定义非常含糊。什么是对的,什么是错的,没有绝对的定义;而抑郁症的发病,虽有认知因素在,但不是主导。只要不影响到生理状态,认知也不必要强行扭转。

 

再者,从小形成定式的认识,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。若是违背自然,刻意去纠正,反而容易走过入魔,对自己造成巨大压力,适得其反。

 

经验是,认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发生变化,但绝非仅反省、分析、强调、告诫等等,更重要的是行动。往往是阅历和切肤之痛更能改变认知,舍此没有捷径。

 

最后总结一句:以我这些年的经历看来,人是很难改变的,尤其是性格。如果药物让人变得和病前判若两人,最大的可能是双相。多少次我觉得自己参透了人生,领悟了真谛,可是一旦发作,就和过去判若两人。这时我才发现,改变是这么难,我们能做的更多是接受,学会与抑郁共处;还有坚持服药,不能盲目乐观。(全文完)

 

本文系网易新闻·网易号“各有态度”特色内容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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